一种信仰,点亮东方的天空,始终激励着先烈们前赴后继、视死如归
1935年6月18日清晨,囚禁中的瞿秋白早早起床,换上新洗净的黑色中式对襟衫,白布抵膝裤。泡上一杯浓茶,点上一支香烟,临窗沉思,片刻,提笔写下绝笔诗。这时屋外脚步急促,他知道最后时刻到来了,遂疾笔草书诗半句:“眼底烟云过尽时,正我逍遥处。”注明“秋白绝笔”。
福建长汀罗汉岭下一块草坪上,面对行刑者,他盘膝而坐,微笑点头:“此地甚好,开枪吧!”
上世纪80年代初,瞿秋白的女儿瞿独伊为了理清父亲的事迹,找到了当年下令对瞿秋白执行枪决的原国民党36师师长宋希濂。宋希濂在讲述了瞿秋白生前最后的情形后说:“我一直对瞿秋白先生坚定的信仰和渊博的学识非常敬重,只因职责所在,才下令杀了他。”瞿独伊听后,热泪长流。
人生大事,莫重于生死。是什么力量能够让革命先烈如此从容面对死亡?
如此令人扼腕慨叹的场景,并非仅仅存在于遥远的战争年代。
2003年初,非典疫情笼罩中国,坚守一线的广东省中医院护士长、共产党员叶欣身染病毒。当她病重至说不出话时,考虑的不是自己,而是用笔吃力地写下:“不要靠近我,会传染……”
2008年5月12日,汶川特大地震突降。正在给孩子们上课的中学教师谭千秋,弓着背,张开双臂趴在课桌上,用身体将4名没有冲出教室的同学护在身下。学生活下来了,谭千秋献出了自己的生命。
长江特大洪水、南方冰雪灾害、玉树地震、舟曲特大泥石流……每当国家和人民处于危难关头,总有共产党人挺身而出,视死如归,冲锋在前。
中国共产党成立90年,这样一种精神绵延不绝,代代相传。他们身上那种超越凡俗的生死观根源何在?
“是信仰!”重庆市红岩革命历史博物馆馆长厉华庄重地回答。这个答案,他探寻了多年。
1985年,正是而立之年的厉华,来到重庆红岩博物馆。每次去渣滓洞,看到那些狰狞的刑具,那令人窒息的环境,他还难以理解先烈们面对地狱般酷刑、面对生死考验作出的人生抉择。从此,他埋首在一件件档案中、一封封书信里,执着地试图走进先烈们的内心世界。一张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孔,一桩桩荡气回肠的事迹,在他的面前浮现:
那是1948年的一天,审讯室的门开了,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人被带了进来,透过灰暗的灯光,审讯桌后的特务头子徐远举打量着眼前这个人称“七少爷”的青年。“七少爷”刘国鋕出身四川庐县一个地主家庭,大学毕业后,因参加共产党的地下工作被捕。这样一个富家公子能从骨子里相信共产革命那一套吗?不过是年轻人图新鲜赶时髦而已。徐远举想,只要稍加规劝,一定能使“浪子”回头。
询问开始了,出乎徐远举意料的是,任凭如何威逼利诱,刘国鋕回答得很简单:“我什么都不会说。”
面对酷刑,刘国鋕仍守口如瓶。今天,在歌乐山烈士陵园档案中,还能看到当年徐远举对他充满迷惑的询问:“你们家有钱有势,革谁的命?造谁的反?”
刘家动用了种种关系来搭救他。国民党的战区司令、参议长、市长纷纷说情,狱方也一退再退,提出只要刘国鋕在认错书上签字,即可获得自由。然而,刘国鋕拒绝了。
1949年7月,人民解放军在全国战场上取得了决定性胜利,反动派却要做垂死的挣扎,一场大屠杀即将开始。
带着黄金、名表、空白支票,刘国鋕的哥哥再次来监狱打点。哥哥流着泪跪在地上求他:“只要保住性命,出去后你愿意到美国留学我出钱,不愿意留学可以跟我到香港做生意。”刘国鋕也流泪了,但坚定地摇着头:“我死了,只要党在,就等于没死。”
11月27日,就在新中国刚刚成立近两个月之时,刘国鋕被敌人枪杀于歌乐山松林坡。被押赴刑场的路上,他高声吟诵着自己写的诗:“同志们,听吧,像春雷爆炸的,是人民解放军的炮声,人民解放了,人民胜利了。我们——没有玷污党的荣誉!我们死而无愧!”
先烈的精神,深深感染着厉华。在渣滓洞白公馆牺牲的共产党烈士,70%以上出身富裕家庭,有的还是从海外留学归来,却坚定地选择信仰马克思主义,选择献身共产主义事业,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以生命坚守,至死不渝。
厉华找到了答案。近年来,他以红岩精神为主题做报告达1000场。他说:“不把烈士的事迹和精神宣扬出去,那是一种罪过。”他宣讲的主题只有一个,那就是信仰的力量。
正是有了信仰,他们可以忍受人世间最为残酷的刑罚,可以微笑着面对死亡。我们耳边仿佛响起了夏明翰的生命绝唱:“砍头不要紧,只要主义真。杀了夏明翰,还有后来人。”
正是有了信仰,他们视金钱如粪土,看富贵似烟云,痴情奉献革命事业。出生于大地主家庭的彭湃,走上了革命道路,被誉为“中国农民运动大王”。怕他“败家”,家中兄弟分产自立。彭湃将自己分得的田契当众付之一炬,宣布:“日后自耕自食,不必再交租谷。”
正是有了信仰,他们在柔肠寸断中,选择了抛妻别子,书写出惊天动地的人间大爱。1928年10月,25岁的共产党员陈觉给妻子赵云霄的遗书中这样说:“谁无父母,谁无儿女……我们正是为了救助全中国人民的父母和妻儿,所以牺牲了自己的—切。”5个月后,23岁的赵云霄在给初生的女儿喂完最后一次奶,留下遗书,从容赴死。
正是有了信仰,他们将手中的每一点权力、身上的每一份精力都用到了人民身上。杨善洲,云南省原保山地委书记,一辈子坚守清贫,坚守激情:“当官一场手空空,退休又钻山沟沟。二十多年绿荒山,拼了老命建林场……”
信仰,绵延90年并将继续传递下去。不同时代的先烈有不同的特点,但对信仰的追求却一脉相承。他们被科学的理论所武装、被强国富民的真理所吸引,为了人民的事业、民族的理想,抛头颅洒热血,鞠躬尽瘁,死而后已。在他们心目中,信仰,如生命的火炬,长明不熄;似奋斗的旗帜,指引方向。
正是因为信仰,让1921年成立时只有50多名党员的中国共产党,28年后夺取了全国政权;正是因为信仰,在中国共产党的带领下,从“东亚病夫”到东方巨龙,从百年沉沦到百年复兴,中华民族以最富史诗意义的壮举,从苦难走向辉煌。
一种深情,先烈们以生命捍卫人民,人民以赤诚之心相回报,鱼水之情始终是共产党人永葆青春的源泉
4月5日9时,北京,毛主席纪念堂前,长长的队伍肃穆有序。
这样的场景,平时并不少见,只是,在清明的日子里,队伍又长了许多。
“我是带着孩子来的,让他知道现在的生活是怎么来的。想到毛主席一家六口为百姓幸福献出生命,谁能不肃然起敬?!”一位年轻的妈妈这样表达内心的感动。
为了人民,共和国领袖的家庭率先垂范:妻子杨开慧、大弟毛泽民、二弟毛泽覃、堂妹毛泽建、长子毛岸英、侄儿毛楚雄,6口人献身,这有多少次的肝肠寸断,有多少次的倾盆泪雨啊!
为了人民,为了革命,满门忠烈,在中国共产党的队伍里岂在少数。
1928年,湖南衡阳礼梓山豪绅夏家的“天”塌了。2月28日,七子夏明霹,衡阳游击斗争领导人,英勇就义,时年不足20岁;3月20日,三子夏明翰被敌人杀害,时年28岁;次日,老五夏明震,中共郴县中心县委书记,在郴州反革命暴乱中英勇牺牲,年仅21岁;同年6月,老四夏明衡,湘南妇女运动领袖,光荣牺牲,年仅26岁。两年后,红军攻打长沙,夏明翰的大姐夏明玮支持儿子邬依庄参加红军,那天,他带人活捉了伪湖南省反省院院长,在押回红军总部的途中不幸中弹牺牲,年仅19岁……
有谁知道,这以天下为公而奋不顾身的忠烈人家在那村间巷陌还有多少?在那无名的坟茔里还有多少?以这些人为代表的党,谁能不爱?这样的党引领的道路,谁不追随?
于是,我们看到了隆隆炮火中老大爷推车支前的无畏,看到了白色恐怖中孩子们村头放哨的机警,看到枪林弹雨中柔弱姑娘为渡江大军摇橹的镇定……
史料记载,淮海战役中,60万人的共产党军队打败了80万人的国民党军队,参与战役指挥的陈毅说:“淮海战役的胜利,是人民群众用小车推出来的。”我方参战兵力与支前民工的比例最高时达1:9。人民的口号是:“倾家荡产,支援前线。”
1948年秋,战士张忠孝在参加济南战役时壮烈牺牲。他和其他4位解放军战士的遗体被抬到了历城区港沟镇神武村,正在支前的村民刘修芝含泪掩埋了他们。
虽然日子艰苦,但刘家还是花钱请人做了5个墓碑,并刻上了烈士的事迹。5位烈士中,只查到了张忠孝的姓名和籍贯,另外4位烈士都没有留下姓名。每逢清明,刘修芝就带着家人祭扫烈士。在烈士坟前,刘修芝给儿子们立下规矩:“只要刘家还有后人,就要世世代代为烈士守墓!”
1976年,守墓28年的刘修芝老人去世。长子刘振顺接过了守墓“接力棒”。每年清明,他都要把在外工作的两个儿子叫回家一起祭扫。
后来,刘振顺患上了脑血栓,大儿子刘延宝又接过了“接力棒”,成为守墓第三代。如今,刘延宝的儿子刘增龙又接下了重任。刘增龙已有了一个五岁的儿子。他说:“这是我们家的第五代守墓人,只要刘家有后人,就会一直守护下去!”
革命者满门忠烈,用鲜血捍卫人民;人民代代坚守,将真情献上。
这是怎样的一种关系?就像种子与大地,有了大地的滋润,种子才能发芽生根壮大。有了种子的萌发,大地才充满生机。
1943年,16岁的杨善洲参加了滇西抗战。一次他被派去参加担架队。和他一起抬担架的是一个叫刘贵的农民。刘贵用绳索将杨善洲套在担架上,以便滑倒时能拽住他。上坡时,刘贵叫他在前,自己在后;下坡时,刘贵让他在后,自己在前。杨善洲走得轻松稳当,可刘贵走得挥汗如雨,草鞋磨烂,在山路上留下点点血迹。
人民的深情,让杨善洲记了一辈子。回报人民,奉献人民,成为他作为一个共产党人的信念。几十年里,他不知为多少群众“散过钱财”,帮多少百姓解过忧困,自己的妻儿户口留在农村,二三十年无力盖一栋新房,三个女儿靠不上他一点关系。他尽一生的忠诚与执着,一心为民,留下身后百姓悠长的怀念与敬重。
国之命在人心,得民心者得天下。中国共产党在90年历程中,以执着的信仰,用鲜血和真情赢得了民心。